真生命



文/見箭法師


  電影院裡,觀眾將情緒投入於電影情節中,喜怒哀樂也隨之起伏;電影散場了,剛才所見的種種畫面與情緒起伏,無復存在。究竟那個忽悲、忽喜的是實我?抑或是現在要面對人生種種挑戰的才是真我?

  「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生死相續,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淨明體,用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輪轉。」眾生因為不知本有常住真心,認取外境以為真實,在根塵識的攀緣中,十八界隨之現前,五濁紛然迭起。仔細思忖這一切,看似真實存在的萬法,本質就是六根、六塵、六識所交織而成的「電影」、「心影」;又自己一生的思緒意動,有哪一刻、那一剎那離得開這六根、六塵、六識十八界的掌控?

  《楞嚴經》云:「觀相元妄,無可指陳」。凡夫執著根塵識,乃至萬法為實有,如何能破諸取執,觀諸法本是虛妄而得自在?《方廣大莊嚴經》云:「色如聚沫,不可撮摩;受如水泡,不得久立;行如芭蕉,中無有堅;想如所夢,為虛妄見;識如幻化,從顛倒起,三界不實,一切無常。」細細觀照我們所執取的根塵識,其本質都如聚沫、水泡、夢幻、芭蕉、幻化,都是無常、苦、空、無我。觀「色如聚沫」,即是觀眼耳鼻舌身五根及色聲香味觸五塵為地水火風四大假合,緣生而起、緣散而滅,本無自性,從來是妄。觀「受如水泡」,諸受本非實有,乃因觸而起、遇緣而發,如水因風起而有水泡,風止即滅。而泡沫本體,本無實性,不待人滅,即自取生滅。觀「想如夢幻」,一切諸法如夢,夢因心想而起。夢醒了,夢中的一切也了不可得,正所謂「夢裏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觀「行如芭蕉」,行即造作,猶如芭蕉,葉葉求之,中無有堅,虛浮危脆。觀「識如幻化」,我們每天都活在自心所編導之連續劇中,隨之憂悲喜樂,正如幻師所變化之物,色雖可見、聲雖可聞,但無實性可言。世實危脆,無堅牢者,是知五蘊幻化皆空。試問:世界有哪一隅、色身有哪一處、心念有哪一剎那,是吾人可以真實依靠而不動、不變?

  是故經云:「一切浮塵諸幻化相,當處出生,隨處滅盡,幻妄稱相,其性真為妙覺明體。如是乃至五陰、六入、十二處至十八界,因緣虛妄有生,因緣別離虛妄名滅。」根塵識萬法的本質,都是因緣和合,虛妄生滅,當體即空。因無真正不變之實體,又如何能加以指陳?既然本是虛妄,無法指陳,那麼,我們的生命究竟要安住在何處?

  導師曾開示:「正知正見就像人之眼睛一樣,因為有敏銳的目光,能將事物看得清清楚楚,即使遠行,也不會在途中迷路。正確的知見也像一盞明燈,能夠照亮黑暗。」若能照見一切萬法為相假、性空,不離自心,我們人生的路,便能一路廣闊而光明。凡夫執取萬法為實有,便在其中造業受苦,沒於生死海中。聲聞滅色歸空,以偏空為真,因為執取化城,雖似證真,卻非究竟寶所。菩薩了達幻有真空,不昧因果,不取空寂,不捨假有,故能「宴坐水月道場,大作夢中佛事」。而佛之知見,就是迷航中之燈塔,能夠指引我們照見萬法殊相之本質,了達萬法皆是自心所現,皆是真如之體性,示導眾生不致迷於十八界相之大海中,畢竟能到彼岸。

  如何徹見本心?《楞嚴經》云:「觀性元真,惟妙覺明」,肯定本具佛性,了達諸行無常,是生滅法,五陰浮雲,空去空來。本來是妄,故不須滅,直取菩提自性。「觀天地念非常,觀世界念非常,觀靈覺即菩提。」菩提,覺也。就是人人本具,當前能知、能覺的這念心,不打妄想,如如不動就是。

  《華嚴經》云:「心如工畫師,畫種種五陰,一切世界中,無法而不造,如心佛亦然,如佛眾生然,心佛及眾生,是三無差別。」了達心、佛、眾生,三無差別,一切生滅去來,本如來藏。在生活中,時時以清淨心、智慧心回光返照,不攀緣、不顛倒,保持當念。不須更滅諸見聞覺知,不待電影曲終人散,當下即是,直下承擔,菩提覺心常存,清淨法身常在,才是自己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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