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記錄了人們追求真善美的歷程,也豐富了人類的文明。而佛教在雕刻、雕塑、書法、繪畫、文學的展現,更深刻融入中國悠久的文化中,為眾生開啟一扇美麗的藝術之窗,透過這扇窗,將親見萬德莊嚴的華藏世界,般若性海。








  
     

大悲普現利有情
──〈普門品〉與觀音菩薩應化身像(一)

文/中台世界博物館研究暨推廣組、蘭州大學敦煌學研究所博士 楊郁如(傳望)

  《法華經‧普門品》記述觀音菩薩因為聞聲救苦而得名觀世音,以及觀音菩薩為拔苦與樂,隨緣應機施化,示現種種形象,諸如佛、辟支佛、聲聞、梵王、帝釋、長者、居士、宰官,「以種種形,遊諸國土,度脫眾生。」1 觀音菩薩解救現世苦難,契合人們日常生活所需,由是信仰廣泛普及於民間,〈普門品〉中觀音菩薩普門示現的精神,亦得到發揚與敷演。

  在各種感應故事集,或者按照一定儀軌演唱、雜糅佛道內容的說唱文本「寶卷」2,以及民間文學類的話本、傳奇故事中,都可見觀音菩薩「善能應化」的身影。菩薩如何成就這樣的慈悲願行?《大智度論》為我們提示方向:「以般若波羅蜜力故,能成就如是方便,作種種身,能利益十方國土中眾生,亦不貪是身」、「菩薩應如是遊戲神通,成就眾生、淨佛國土。」3

  而〈普門品〉所述應化身,如何通過製像者之手,從文字轉化為視覺形象,又形成近世所謂「三十三觀音」呢?

普門示現證圓通

  一千五百多年前的石刻像中,已經出現依據〈普門品〉刻造、繪製之圖像4,石窟中現存數量較多者,出於敦煌石窟5。〈普門品〉中觀音菩薩拔苦、與樂以及應機施化的場景,被製像者精心設計的構圖與活潑生動的人物圖像,帶到觀者眼前。

  敦煌莫高窟隋代第420窟,覆斗式窟頂四披細密地繪製著《法華經變》,其中〈普門品〉的內容就占了四分之一,布滿窟頂東披。隋代第303 窟,更是將〈普門品〉單獨繪製於窟頂人字披。壁畫中依據「若為大水所漂,稱其名號,即得淺處」、「假使黑風吹其船舫,漂墮羅剎鬼國」等經文,描繪著觀音菩薩救度水難、龍魚諸鬼難、黑風吹襲船舫之類厄難場景,以及觀音菩薩應眾生機緣化現說法的場景,諸如:戴冠著袍服的「宰官」;披髮裸身、著短裙的「婆羅門」;龍頭人身的「天龍八部、人非人等身」6

  隨著觀音信仰興盛,〈普門品〉被單獨傳抄,稱為《觀世音經》。經卷寫本中,也在經文上方或鄰近位置繪製觀音菩薩救難、應化說法等圖像。現存晚唐五代寫經,已可見這樣圖文並茂的設計,構圖還比較簡單, 讀誦者很容易看圖說故事地了解〈普門品〉經文內容,菩薩應化身如婆羅門、龍王,也與石窟經變畫相似(圖一)。其後明清時期,〈普門品〉經卷畫中卻引入諸多依據其他經典、故事,而非〈普門品〉繪製之觀音菩薩像,特別常見於應化說法的圖像。

  或許是為幫助持誦者想像觀音菩薩的應化示現,而設計出「菩薩本相」與應化身並置的構圖。值得注意的是,應化身仍多依據〈普門品〉經文繪製佛、辟支佛、梵王、帝釋、天大將軍等;而「菩薩本相」卻有楊枝觀音、千手觀音、水月觀音等歷代依據《請觀世音經》、《千手觀音經》等經典、故事所造之各類觀音菩薩像(圖二)。這些觀音像如何形成,又如何「走出」經卷畫,成為三十三觀音像呢?(待續)

◀ 圖一:
《妙法蓮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寫本, 每段經文上方繪有對應的圖像。


▼ 圖二:
明宣德七年(1432) 內府泥金寫繪本《妙法蓮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可見源出密教經典的多首多臂觀音菩薩像。
《妙法蓮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

注釋:
1.後秦龜茲國三藏鳩摩羅什譯,《妙法蓮華經》卷七〈觀世音菩薩普門品〉(CBETA 2021.Q4, T09, no. 262, p. 57b20-21)。
2.車錫倫,〈佛教與中國寶卷(上)〉,《圓光佛學學報》第四期,1999,頁293-323。
3.龍樹菩薩造,後秦龜茲國三藏鳩摩羅什譯,《大智度論》卷九十四(CBETA 2021.Q4, T25, no. 1509, p. 717b29-c8)。《智論》中並說明,如何於諸應身皆不貪愛染著:「是菩薩於眾生中,或為父、或為子,或為師、或為弟子,或為主、或為奴,或為象馬、或為乘象馬者,或時富貴力勢、或時貧賤──於此諸事,亦不為染污;譬如佛所化人,作一切事,不染苦樂。一切事者,如先作種種阿僧祇身度眾生。苦樂不染者,樂中不生愛,苦中不生瞋;不如生死眾生隨處起煩惱。」
4.沙武田認為現存最早的一件為四川成都萬佛寺遺址出土的南朝宋元嘉二年(425)石刻像,參見沙武田,〈《觀世音菩薩普門品》與《觀音經變》圖像〉(《法音》2011年第3 期),頁48,其文中「南朝宋元嘉」誤植為「南朝梁元嘉」。此像內容研究可參見[ 日] 吉村憐著,卞立強、趙瓊譯,〈南朝的法華經普門品變相—劉宋元嘉二年銘石刻畫像的內容〉,《天人誕生圖研究—東亞佛教美術史論文集》,中國文聯出版社,2002年,頁254。
5.據羅華慶統計共有《觀音普門品變》和《觀音經變》29 鋪,另有紙、絹畫,繪製時間起於隋,盛於唐、五代、宋,下迄西夏。羅華慶,〈敦煌藝術中的《觀音普門品變》和《觀音經變》〉,《敦煌研究》,1987年第3 期,頁50。
6.敦煌莫高窟隋代第420窟、第303窟相關圖像,可參見賀世哲主編,《敦煌石窟全集7‧法華經畫卷》,香港:商務印書館,1999,頁20-39。

參考文獻:
1.[日] 土佐秀信,《增補諸宗佛像圖彙》,元祿三年(1690)。
2.于君方,《觀音──菩薩中國化的演變》,臺北市:法鼓文化,2019。
3.[日] 吉村憐著,卞立強、趙瓊譯,《天人誕生圖研究—東亞佛教美術史論文集》,中國文聯出版社,2002。
4.高禎霙,《魚籃觀音研究》,《古典文學研究輯刊》三編30 冊,新北市:花木蘭文化出版社,2011。
5.沙武田,〈《觀世音菩薩普門品》與《觀音經變》圖像〉,《法音》,2011 年第3 期,頁48。
6.潘亮文,〈試論水月觀音圖〉,《藝術學》v.17,1997,頁7-50。
7.羅華慶,〈敦煌藝術中的《觀音普門品變》和《觀音經變》〉,《敦煌研究》,1987年3期,頁49-61。

圖片出處:
圖一
英國國家圖書館藏(Or.8210/S.6983)。圖片轉載自國際敦煌項目(InternationalDunhuang Project)。檢視日期:2022 年1月21 日。

圖二
國立故宮博物院藏(故佛000392)。圖片轉載自國立故宮博物院全球資訊網「《法華經》及其美術」展覽介紹。檢視日期:2022 年1 月28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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