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记录了人们追求真善美的历程,也丰富了人类的文明。而佛教在雕刻、雕塑、书法、绘画、文学的展现,更深刻融入中国悠久的文化中,为众生开启一扇美丽的艺术之窗,透过这扇窗,将亲见万德庄严的华藏世界,般若性海。










  
  元朝时代的佛教造像

 文/中台世界博物馆副馆长、前国立高雄师范大学美术系教授、
法国巴黎第一大学造形艺术博士 见迅法师 

  元朝(1271-1368)由蒙古族所建立。元太祖成吉思汗统一蒙古,立国漠北,定国号为大蒙古国,之后灭西夏、金国。中统元年(1260)元世祖忽必烈称帝,至元八年(1271)正式改国号为“大元”,之后灭南宋。从建国号至顺帝退出大都(今北京),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结束了中土自唐末五代以来,宋、辽、金、西夏长期分裂的局面,将汉、藏、蒙古、西夏各民族的文化联系在一起,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版图最大的王朝。

  元代皇室信奉藏传佛教,藏传密教从西藏传入中原,元世祖以萨迦派领袖八思巴为国师,统领天下释教。当时著名的尼泊尔雕塑师阿尼哥亦随之来到大都,受皇室礼遇重用。朝廷重视手工业、工艺性雕塑,设置了专门的政府机构掌制度管理。《元史.卷八十五.志第三十五.百官一》记载:“诸色人匠总管府”掌百工技艺,下有十一属,其中梵像提举司“董绘画佛像及土木刻削之工。至元十二年,始置梵像局。延佑三年,升提举司。”《元代画塑记》记录了“梵像提举司”为当时皇家寺院塑造了大量的佛像。阿尼哥所造佛像风格属于印度帕拉与尼泊尔样式,大批的梵式造像在元朝大为盛行,为中国雕塑艺术带来了新的气象。

  〈造像量度经引〉记载:“盖自汉以来。凡欲造佛像者。皆取西来像为模。工行家。祖述相传。此所谓汉式者也(或以谓唐式)。其所谓梵式者。元世祖混一海宇之初。你波罗(今尼泊尔)国匠人阿尼哥。善为西域梵像。从帝师巴思八来。……因特设梵像提举司。专董绘画佛像。及土木刻削之工。故其艺绝于古今。遂称为梵像。此则所谓梵式者也。”说到中国佛像有汉、梵二式,阿尼哥以前的造像称为汉式,阿尼哥传来的造像称为梵式。元代佛教造像,汉式、梵式并存,汉藏混融、互有影响,兹以中台山博物馆的馆藏为例说明。

宝珠顶严的青铜佛像

  图一:
馆藏“佛坐像”
元(1271-1368)
青铜贴金
H59×W40cm

  馆藏元代“青铜佛坐像”(图一),佛高肉髻饰螺发宝珠顶严、形状高尖,面庞饱满,额头平广,眉弯眼长,鼻秀唇薄,双目低垂,面相平和,略带笑意。肩平、胸实、身长,结跏趺坐于莲座上。莲座正面饰三层仰莲,莲座背面平整无莲瓣。右手掌心朝上置于右膝前,左手上举胸前,拇指中指相捻做说法印,眉间有圆形的白毫相,内着僧祇支,腰系带,着袒右肩袈裟,衣纹简洁俐落,自然流畅,以精致花纹装饰衣边与袖口。梵式造像的袈裟,袒露右肩,覆盖左肩,原为古代印度表示尊敬之礼法。

  梵式造像的肉髻高耸如桃形,佛顶庄严物饰多层标帜,称为“顶严”。常见顶严如摩尼珠,顶上肉髻有明珠,表无见顶相,为佛智慧光明所示现。髻珠,是藏在发髻中的明珠。汉式佛像髻珠于五代、宋盛行,主要饰于肉髻和底发间,表现《法华经》的髻珠喻,又作顶珠喻。元代受藏式及印度传入《造像量度经》之影响,髻珠置于肉髻顶上。

  《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卷第三.观相品第三》曰:“佛顶肉髻生万亿光。光光相次。乃至上方无量世界。诸天世人十地菩萨。亦不能见其发右旋上妙蠡文。”《佛说梵网经初津.卷八 》云:“修持诸佛净戒。以为入道之本也。护持如明珠者。有其三义。一者洁净义。当护持弗使染污。二者圆满义。当护持弗使残缺。三者光明义。当护持弗使昏暗。然洁净。即解脱德。圆满。即法身德。光明。即般若德。其明净圆满。皆是珠之相德耳。”洁净、圆满、光明为明珠三义的佛法意涵。

风姿端凝的木雕菩萨

  图二:
馆藏“木造菩萨立像”
元(1271-1368)

H80.8×W28cm
  图三:
馆藏“木造韦驮菩萨立像”
元-明(1271-1644)
木上彩
H162×W49.1cm

  馆藏元代“木造菩萨立像”(图二),菩萨发髻笔直如柱,背后二束发丝左右垂肩,顶戴五叶宝冠,肩披帔帛,飘带两端绕肘,长而舒缓垂落至莲台上。菩萨面庞圆润,双颊饱满,神情澹然柔和,细目曲眉,鼻挺嘴小,宽胸广肩。右手当胸竖掌,左手上扬,拇指与中指相捻。菩萨袒胸,腰束带,颈佩项饰,璎珞呈V形,躯体健硕,下身着裙,双层下摆褶纹呈V形,纹络简洁有力。菩萨风姿端凝,跣足直立于莲座上,莲座的莲瓣肥大饱满。

  东汉刘熙所撰《释名.卷第五.释衣服》记载:“帔,披也,披之肩背不及下也。”《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八.列传第一百四十八.西戎》中记载“波斯国”:“妇人亦巾帔裙衫,辫发垂后,饰以金银。”亦可见由丝路传入中国的西亚帔帛文化之历史影像。

  帔帛“飘带”形象的造像源头,可见于古印度犍陀罗菩萨造像,袒上身、着天衣,一道极有韵律的圆弧形天衣飘带,绕右肘,于腰腹前成一垂挂,在左肩缠绕,再穿过左腕,一直垂悬到左裾之处。菩萨披搭之帔帛,如长虹云霞、悬泉潭水,飘逸静谧,头戴宝冠,颈戴璎珞,脚踏莲台,表现天姿高彻的菩萨精神气韵。从帔帛形象映衬出佛教造像的历史背景,交织着佛教文化与传统文化的互融互摄。

护法天将的韦驮造像

  韦驮菩萨,或作违驮天、违陀天。韦驮造像流行于宋代之后。佛门早课中〈韦驮赞〉称扬:“韦驮天将菩萨化身,拥护佛法誓弘深”,为寺院非常重要的护法天将,故化现凛然护法的将军相。

  馆藏元至明“木造韦驮菩萨立像”(图三),顶戴头盔,身穿铠甲,内着战袍,袍袖束腕,肩覆披膊,腹部护甲,兽面包肚,腰束革带,抱腰膝裙,脚穿战靴,双手合十,双腿笔直立于莲座上。甲胄上饰有八面兽头“吞口”形象,分别位于头盔、双肩、腹部、手腕和脚踝。头盔上之兽头眼部缺损,腹甲以倒置张口大兽头做收口,肩吞左右各一,小吞头左右手护腕,左右靴头以小兽头作收口。韦驮菩萨的双眼及双肩、腹前之兽面吞口,眼珠镶嵌黑珠子,明亮光洁,表现出韦驮菩萨炯炯有神敏锐的洞察力。

  古代武士护身防具之盔甲,叫“甲胄”或“介胄”,即铠甲和头盔。《尚书正义.卷十.说命中第十三》云:“甲,铠。胄,兜鍪也。”头盔,秦汉以前称胄,后称“兜鍪”。腹部护甲有“包肚”,保护肩膊有“披膊”,保护腰部有“抱腰”,下缚腿部有“吊腿”。甲胄上的兽面,源于古代民间图腾文化,取其驱邪除魔之意。

  韦驮造像常见双手合十,手肘上横放一宝杵,此韦驮像无宝杵,或已佚失。背后尚见三大开口,原应有装藏,莲台底座则有火焚痕迹。造像整体结构起伏变化,棱角分明,体量深厚。背后袍服、莲台底座大刀阔斧、粗犷明快,双臂联缀甲片,排叠雕凿、条带穿连,大片胸甲坚厚如龟壳,战袍、膝裙、吊腿精雕细刻,造型变化富节奏感与韵律感,姿态神情刻划入微,英武神气逼人。

结语

  元代在异族统治下,疆域广阔横跨欧亚,是藏传佛教向中原传播的重要时期,亦使中土深受藏传佛教艺术的影响。元初将梵式造像引入中原,为中国佛教造像开拓了新的类型,同时也促进了汉、蒙、藏各族造像艺术的融合与民族文化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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